随着大量的外来人员的迁徙,现在的人无论到哪里都要用普通话与其相知相识,不失购物,问路,交流。普通话就象东方红,太阳升之歌普及千家万户,无论男女老少都要会讲上几句日常生活中的普通话,尤其苏州本地的孩子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讲得煞有介事,听起来真当是北人,有时我也会用标准苏式普通话接问应答,但毕竟不是科班出生,总归不是那么流利,通融,与他人用普通话交流,对我而言二个字“吃力”,讲了上句要暗自安排好下一句该怎么发音,如何安排好舌头的适当位子,舌头该卷的不卷,不该卷的倒是卷的“滴令滚圆”,这种只有自己知道的尴尬尽在说不出的“尴尬”中。生在苏州,长在苏州,几代人全讲苏州话的小苏州人不会讲苏州闲话,这倒使我匪夷所思,是不会讲?还是会讲不愿讲?还是觉得苏州话……?这个事情虽然与我没有太大的关系,但我总担心苏州闲话是否会在这代孩子身上消失!
首先我们要弄明白在这个社会里为什么要讲普通话?在语言方面我们大可要学上海人,上海是人的海,四处八路的人无处不有,各种方言无其不多,但生在上海,长在上海的人始终觉得自己是上海人,无论祖藉何方,不论家中父辈讲什么地方口音,只要出门就是一口上海话,上海人,毕竟是上海人见多识广,这种为自己是上海人的自傲横扫左右的本位主义,更为上海基奠了鹤立鸡群大都市的影像,也就是这种飘逸,潇洒,目空一切的上海话使上海人飘飘逸然,老早被西化了的上海人最讲究“面子”,正因为“面子”上海话源源流长。讲“面子”未必贬意,大家都不要面子还象什么体统?
买菜,购物讲普通话实在也是没有办法,否则连葱都没法买回来,学校里讲国语情有可愿,老师上课讲国语,自古通今,用苏州话讲课不适宜,学生听不懂,老师也别纽,朗读古诗杂文时朗朗上不了口,不说影响教育质量,最起码不负责任。学生们都来自五湖四海,方言各异,为了方便沟通达到共识必须用国语来交流,这种交流的语言方式纯属最正常不过得了,回家后与家人日常用语也是用国语,有的人对答不如流,大多数老苏州人为此就感到烦恼,甚至有点厌恶,有的还弄出笑话出来。我朋友见孙子放学回家很高兴,天气炎热出于爱心问孙子“阿要“豁浴”?知道孩子是怎么回答?喝什么药?“豁浴”与“喝药”完全不搭界,还是听不懂?还是大人舌头没放正,……。总而言之这种不该发生在苏州人与苏州人对话中的笑话不胜枚举。
记得五六十年代哪家讲普通话,不是当官的就是拉车的,渡江过来的北客,与他们语言不通,相对关系亦为之生疏,互不往来,他们难与我们沟通,我们也不与他们讲话,市场 ,商场,学校,工厂所到之处全是苏州话,所以虽然有大批南下来苏的人由于大家不搭界,他们讲他们的家乡话,我们讲我们的苏州话,苏州话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格调和韵味。无论时代翻天复地,地方语言总不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消声灭迹。在苏的外地人在外也讲普通话,回家就讲家乡话了,甚至为数不少的外地人倒是积极地学讲苏州话,为此我有时会把外地人当本地人,把实足的本地人当外地人,外地本地暂且不论。唯独苏州人,也只有现在的苏州人把普通话作为日常生活语言交流的母语,这种说不出,话不象的腔调,真的叫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殊不知苏州话的轻清柔美,久已成为文化的杆识。顾况《南归》诗曰:乡关殊可望,渐渐入吴音。由于苏州话的鲜明特点,故有“吴侬软语”之称。“吴侬”即是指吴人,因为吴人自称“我侬”,称人则“渠侬”“个侬”“他侬”所以吴地早有三侬之地的说法,至少在唐代就有了。刘禹锡“福先寺雪中酬别白乐天”就有“才子从今一分散,便将诗咏向吴侬”可见苏州方言在吴语中的地位也是一枝独秀。苏州话和其他方言一样,有一个逐渐演变的过程,方言是语言逐渐分化的结果,而语言分化是从移民开始的,人口迁徙在促进文化发展的同时也使语言发生很大的变化。吴侬软语的靡靡愔愔,委婉清丽,温柔敦厚,含蓄缠绵,如涓涓流水,柔韧而含情脉脉的正是软糯的苏州方言。
苏州话有老派,新派的差别,至上世纪五六十年代,苏州方言中的翘舌音已经基本消失,如“说”与“塞”为同音。另外尖团音的不分,使其有着明显的音变,尖“兼”,千“牵”,先“轩”,青“轻”等,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改变了苏州话的音调,幸运的是老苏州人还健在,故苏州话的腔调基本没变。
一种方言代表着一个地方的历史,文化,习俗,苏州方言确立了苏州举足轻重的地位,现在的苏州年轻人对故土的感情可以说是薄如蝉衣,对苏州的历史与文化是一知半解的全不知,对苏州话是忘乎所以,轻藐淡视,似乎苏州话倒是“异地客话”,自以为讲了一口煞有介事的普通话就算“文化人”了,这种腔调,叫“握空”,只是讲了一口自以为好的“不连牵”的普通话而已,这种违背日常自然规律不以为“羞愧”?足以引以为戒。任何一个地方总有这个地方的特色与独特的习俗,方言何况不是?我不反对讲普通话,但需因地制宜,适逢场合,鸟有各鸣其语,花有各芳其香。保护,传承,巩固苏州的历史文化,传统的苏州方言人人有责。
值得一提的是,晚清时吴语是社会交际的时髦语言,包括文坛小说叙述用官话,对白用苏白,作者运用吴语得心应手,许多对话,无论酒筵的哄饮,清夜的絮语,市井的扰攘,友朋的笑谑,以至交际酬酢,相机相詈,都能声貌并现,读来如见其人,如闻其声。虽说现代文坛有新的进展,不兴苏白对白,但吴语中的苏州方言还是含有高层次的历史,文化背景,可见一斑。还有苏州人不为鲜知的事,至清末,妓女为抬高身价,说话都用苏白,周振鹤《苏州风俗》记道:凡妓女必称姑苏产,温柔而妩媚,易得看花者青眼,实则操神女生涯者,都是江淮产。可想而知苏州方言的引力之大。这里略举几例以正视为佳。
要说的,写的很多很多,今天就粗糙,简单地描述几句。吴文化在苏州的传承和发展至关重要,苏州方言是苏州的也是苏州人的,无论哪个地方的方言都有存在的价值,一种方言孕育了一种文化,方言的消亡与物种消亡一样,很难再生,因此苏州的人尤其是苏州的年轻人,别丢了自己的语言,更别忘了自己是苏州人。
长远朆碰头哉,蛮牵记唔笃,虽说入秋还是热得不得了,吾葛意思还是覅出去白相哉,等风凉点大家碰碰头吧,老酒勿吃,弄杯茶铪蛮好,唔笃说“阿好”?再会!
老程于山塘书院2016年8月11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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