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绣之秀源自文脉传承
张丫;王亭川( 姑苏晚报.2017/4/28 )
[正文]
  走进幽雅的朴园,欣赏着苏绣艺术创新中心一幅幅精美绝伦的刺绣作品,苏绣悠远而灿烂的历程仿佛就在眼前。
  苏绣,春秋时期就已形成规模,宋朝得到空前发展。蚕桑业的蓬勃生机让苏州成为丝绸之乡,手工技艺的巧妙精湛又让苏绣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。苏州的“秀线巷”在一辈又一辈刺绣人的记忆中“口口相传”,其恢宏的模样或许现在只能想象,但记载中的“八九十种色泽的花线”,“加上每色区分的深浅层次,合计有700种之多”,能够生产出色泽品种如此之多的作坊,而这些作坊又集中在一起,那样的场景足够惹眼。可是绣线,仅仅是刺绣中的一个环节,那就更别说“家家有绣绷,户户有绣娘”的景象了。
 
  有了规模空前的基础,苏绣的发展一路顺遂。尤其是到了明代,较之宋元,苏绣经历了质的改变。除却因为社会需求而增长的商品绣数量,苏绣在吸引外来绣艺的过程中,形成了自己的风格,针法活泼多变、绣工巧妙精湛,在图案色彩上,或又受明代江南文化氛围的影响,秀丽而又文雅,在全国都有了名号。以生活绣品为主要生产目标的苏绣,在清朝成为苏州地区分布很广的家庭手工业。从凤冠霞帔到官服,从被面枕套到荷包,还有丰富的戏剧行头都需要飞针走线,绣庄也因此而产生。而跟刺绣相关,诸如“绣线巷”这样的街巷,也开始出现,“全民皆绣”的形容或许有点夸张,也恰好地展现了历史中的那些场景。正如皇室穿衣着袍皆由江南三织造完成一样,苏绣技艺的高超精美,也包揽了皇室的日用以及观赏绣品,民间的苏绣艺人毫无疑问承担了这些工作。同时,这一批又一批的苏绣艺人成长、成熟,终成行业领跑者,这其中,最杰出也最著名的当属清末民初的沈寿。她融汇中西,对苏绣的贡献很大,是我国刺绣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人物。也正是沈寿,由她口述、张謇笔录整理的《雪宧绣谱》,在1919年出版,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本刺绣技法论著,也是她毕生刺绣经验的总结。
  如果说,谈到非遗技艺一定要讲究技艺的传承,就苏绣而言,这本《雪宧绣谱》就是传承宝典。它分绣备、绣引、针法、绣要、绣品、绣德、绣节、透通共八节。以针法为重点,将苏绣针法系统地分成18种,即齐针、抢针(正抢、反抢)、单套针、双套针、扎针、铺针、刻鳞针、肉入针、羼针、接针、绕针、刺针、扯针、施针、旋针、散整针、打子针等,并简述每种针法的线条组织形式及针法运用中的注意事项。同时,还记有青、黄、红、黑、白(以上正色)、绿、赭、紫、交、葱(以上间色),8种原色,因其深浅染制成745种不同的色彩。可以说,是将苏绣的技艺近乎全面网罗了。
  在苏绣的发展过程当中,会发现一种传承的内核,它也揭开了该项技艺长盛不衰的秘密。原因就是,它一直在创新中发展着。清朝,沈寿首创“仿真绣”,开启了苏绣的另一种可能,现代,任嚖娴发明了乱针绣,让苏绣再升华。更早一些,追溯元、明,苏绣就有不少创新与发展;而再晚一点,由生活用品向观赏性绣品转移重心的苏绣,由生活用品到艺术品,又在文化科技的引领下,搭上了现代科技元素的快车,让苏绣这项传统技艺有了更多可能。
  在苏绣艺术创新中心,我们带着疑问想一探现代苏绣创新发展的究竟,一幅刺绣《金核子对撞科学图像》就引出了创新的话题。这是2000年“偶然”飞来的“任务”,苏绣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,时为苏州刺绣研究所高级工艺师的张美芳,在著名科学家李政道的建议下,接下了“金核子对撞科学图像”的刺绣任务,并于一年后完成了这幅受到高度认可的刺绣作品。这其中的过程就是一项关于苏绣的科技攻关。在沟通这项任务的初期,张美芳想不到刺绣与科学怎么搭起来。在她当年发表的一篇名为《金核子“对撞”苏绣》的文章中,就写道:“我是一个科盲,要用刺绣来表达这么一幅科学图像,一点把握都没有。”她说,刺绣从来表现的图像都是“有形”的,也就是有明确的形状,如风景、花鸟、人物等;而要把这么一幅形状轮廓不明、色彩又充满爆发力的金核子图片“变”成刺绣,根本无从下手。但是在李先生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解释下,张美芳还是接下了这个“难题”。
  金核子对撞的图像,与其他绣品有着诸多的不同,不仅看要选择什么针法,如何去表现图像,连最基础的线都要“创新”。“常规刺绣的用线是用‘蚕丝’,它的截面是椭圆形的,用刺绣的方式来表达,演绎的曲线比较柔和。这和‘金核子碰撞图像’所要表达的光泽的爆发力有很大的差异。”有一种“异形丝”的材料,它的截面是呈三角形的,可以用在这幅图像的绣制上,张美芳在兄弟丝织厂的帮助下,研制出了单纤“异形丝”。运用这种“异形丝”与常规真丝结合绣制的方法,绣线分层面、分疏密、分交叉角度的绣制,把作品放大至1m×1m的规格,并制成了“双面绣”,成功绣制出了“金核子对撞图像”,李政道与吴冠中在“科学与艺术”的展览上同时见到此作,称其为“神品”。不可思议的任务,出乎意料的结尾,创作者找到了成功的喜悦,也尝到了苏绣艺术“科技创新”的成果。从那时开始,原本就思考创新的刺绣人有了更为广阔的思想天地,传统艺术有了更多可能。
  作为国家级的传承人,作为苏绣领域的专家,张美芳对苏绣发展的思索显然更为长远,退休多年的她常常活跃于全国各大论坛和讲坛,研究苏绣发展,也为下一代传播种子。她认为,一项技艺不能看作是单纯的手艺、工艺,就如苏绣每个朝代的发展沿革,没有一处不与文化相关、相联。“非遗传承一定要有文化基础,没有文化内涵的传承,是僵硬地复制,终将会被历史所淘汰,那样也就没有什么传承可言了。”在苏绣艺术创新中心,我们看到了许多令人惊叹的绣作,一幅《散乐图》也倾注了作者的心血,这幅图源自五代时期,画面上妇女们在弹奏各种各样的乐器,展现了五代时期音乐领域的多姿多彩。这幅画用的绣法则是在明代后失传的“一线绣”,一线绣的特点是厚实又沉着,表现《散乐图》的历史积淀和厚度恰到好处。张美芳以此为例,说出了一位刺绣人对先辈技艺的领悟,“无论是绣一幅画还是一幅图像,首先要做的不是埋头苦干,而是要读它,把它真真切切地读懂,才能去绣制,而要读懂这些作品,本身的文化内涵就十分重要。读懂艺术家的绘画语言,做出来的东西才有深度。这时,针法,才是属于你的‘词法’。”对工艺美术塑造文化面孔的作品,本身就是文化的标志,而人们更能从苏绣的作品中去了解中国文化的动态,“它是一个不断充实、不断丰富的遗产,每一个时代的刺绣人,都有责任去丰富它的内核,它才有更多可能。”
 

《风动的树》(双面绣)


《货郎图》


《敦煌藻井》


《敦煌藻井》


《散乐图》


刺绣的发展早已走出“栩栩如生”的评价,有了更多文化内涵。图为孙秋英的作品《蝴蝶芍药图》。


花鸟动物,是刺绣传统又经典的图案,尤其是双面绣,用交叉乱针绣的方法穿针引线,一针下去,要记得来时的路。图为孙秋英在刺绣。


刺绣中的一个小步骤,比线


苏绣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,时为苏州刺绣研究所高级工艺师的张美芳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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